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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ros
在當下中國電影市場中,陳思誠無疑是懸疑商業片的代名詞,是他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「唐探」懸疑宇宙,這無疑是華語電影圈首創。
同時,他也致力于從多個懸疑賽道去培養新導演,嘗試從不同文化、成本、角度挖掘人性故事,找到懸疑類型電影的更多可能性。
在開啟今年暑期檔的端午節上映的《消失的她》,就是陳思誠打造出的又一部懸疑爆款。我們想強調的是,陳思誠沒有走熟悉的捷徑,這部新片從選角、片名到預告片等方方面面,都能察覺出它不同于他過去導演、監制的任何一個懸疑故事。
懸疑的賽場太大了,他想再開辟一個新局面。
過去我們熟悉的陳思誠懸疑作品,或在嬉笑怒罵中直指人性深處之惡,或是讓善與惡正面搏斗,爆發出強大的沖擊力,可以歸結于推理懸疑中常見的硬漢派一路。
而《消失的她》走了另一條相對平和的路徑,以女性角色的邏輯構建敘事脈絡,對比之前的硬漢派推理,這次可以稱之為柔情式推理。
故事從一個丈夫的妻子失蹤開始,在國外度假的這對甜蜜夫妻,因為一次小小的爭執,妻子不動聲響地出走,丈夫十分擔心,數次報警失蹤卻不被受理。而就在他簽證要到期離開前,一個自稱他妻子的人來到他身邊。
這個女人是冒名頂替的,但她到底為了什么這么做?她又把真的妻子藏到了何處?或者,她就是那個真的妻子,但丈夫精神錯亂了?或者有某種理由不想承認?
擺在觀眾面前的重重疑惑如亂麻一般,這時故事需要另一個女性介入,以女性思維揣摩女性思維,去破解這個謎。
這個「破案者」,就是一位縱橫國際的律師,她在故事中的身份更像是一個現代偵探。
明明是「消失的她」,但由此引出兩個「她」,而這兩個女性角色其實是建立在那個消失的女性角色之上的。
「她」,成了整個故事的敘事外觀,凸顯出文本層面的精巧設計,眼前看得見的妻子與消失的那個妻子,形成了懸念與推理的此消彼長的敘事博弈過程。
而這個過程所呈現的方式也非常獨特,就是建立在妻子失蹤事實基礎上的兩個女性角色的不同視角,一個要虛構,一個要窺探。
這兩個角色的塑造也各有特色。
先看率先出場的妻子,人前她溫婉嬌弱,似乎很擔心丈夫的精神狀態。但是轉眼間,又能一百八十度大換臉,令何非感到不寒而栗。就算她用威脅的口吻,配以深不可測的眼神,講著聽似關心的語句,相信很多觀眾一眼就能看穿她本質的危險性。
李木子就像是黑色電影中的蛇蝎美人,如同金庸小說《倚天屠龍記》里的名句,「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」。
而女律師更像是中國武俠電影里的俠女形象,她幫助何非并不是出于經濟利益或名譽風頭。雖然,她一出場給人的形象,帶有一點亦正亦邪,黑白兩道都沾的感覺,她本心仍然是極具道德感和正義感的,對真相的渴求高過于名利。行事風格,也是英姿颯爽,不懼危險,也有極佳的判斷力。
一明一暗、一正一反兩個女性角色的纏斗,其實是為了另一個消失的女性。也不由得讓人開始好奇,這一個從未真正出現,只存在于回憶、閃回中的女性角色,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她是否真的存在?
唯一與她有直接接觸的,就是她的丈夫。丈夫的描述中,她如同天使,帶有神圣光輝、拯救了這個男人,但又不應該落入凡間,離開永恒之境讓她變得脆弱,仿佛一碰就碎。
與其說消失的妻子、眼前的妻子與「俠女」律師很鮮明的展現出三種不同的女性角色,不如說這是三種不同的女性身份位置。
丈夫描述中天使一般的妻子,很像是我們常在中國古代傳說里看到的女性形象,尤其是仙女下凡那種。她們不顧一切來到人間,為了愛情理想與凡人結合,解決了丈夫的問題后,又無怨無悔的接受天庭的懲罰。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個消失的妻子,很像是每一個被隱身的完美妻子。
而眼前的妻子非常符合主流價值觀中對「壞女人」的想象,她極其漂亮,具有強大的性魅力,并且懂得利用自己外貌的優勢發起攻擊。同時,她內心所想也是深不可測,也有能力實現自己的陰謀詭計。
在片中,她作為丈夫和律師眼中的對立者,時刻處在他人的監視之下。這種監視也可以轉化視為一種凝視,如此漂亮的女性,自然會成為被凝視的對象,不僅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,而且會被監視者主觀能動放大、夸張,懷疑她背后的動機。
「俠女」律師則是一種女性被「超人化」的想象,她無所不能,可以「以一敵百」。她看上去是一個更全面、完善的女性角色,實際上帶有一種去性別化的質感。這也是社會對女強人角色的一種偏見,好像女性事業成功,就變得不像是一個真正的「女性」。
故事中真正消失的只有一個女性,但實際上,通過三個女性形象的塑造,對女性身份處在主流社會中的位置進行了一種探討,從而提煉出一個現實議題,也是對片名內核的一種全面呈現——無論是什么樣的女性,做個好妻子、壞女人,還是女強人,每一個女性都是某種層面上「消失的她」,這就像是一種宿命的詛咒。
對女性身份位置的現實議題探討,相比影片懸念的謎底,更像是一個殘酷的真相。
借由「消失的她」這一命題,在電影語言呈現上也體現出貼切主題的殘酷美學。比如片中常出現與水相關的鏡頭。水是柔情,也常被看作女性的一種象征,像是用「母親河」形容哺育生命的河川。配以故事中的真情假愛,水的視覺元素,更具一種「鏡花水月」的寓意。如夢似幻,看上去美好,但其實都是虛空,才是真正的殘酷。
一個女性的消失,本質上帶有一種殘酷的美學特質,如愛倫·坡的名言,「金發女子之死是最具詩意的」。而牽動人物行為的動因是情感,丈夫對妻子的深情,更如一場鏡花水月的緣分。
中國人愛說福禍相依,如同月亮圓滿后馬上開始盈缺,看似幸福的婚姻并非在一方失蹤后才開始破碎,而是到達這個頂點之前,就暗藏了必將破碎的前伏筆。也如同月缺的陰影,是人心的難測與人性的深邃。
世間本就不存在完美,所謂的完美都是一種假象。妻子消失前,丈夫口中這一段完美的愛戀與婚姻,其實才是殘酷美學真正的所指。
《消失的她》無疑是端午檔期我們走進電影院的首選,這部暑期檔開局上映的電影,也是整個暑期檔唯一的懸疑類型影片。
令人背脊發涼的懸念,自然可以給炎炎夏日帶來些許寒意。而女性視角的柔情式推理,更如絲絲入扣的涼風,輕撫夏日的焦躁。
這部電影有步步緊逼的懸疑氣氛,又得益于演員的出色演繹,觀眾很容易就進入到人物的內心,在懸念包裹下沉浸式地尋找「她」的蹤跡,目擊這一幕幕人性幽暗奇觀,感悟到靈魂最痛的自我救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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